摘要:莫言自1981年发表第一篇小说至今已三十余年,山东学界对他的关注和研究不断升温。《青年思想家》杂志较早关注莫言并力邀莫言为作者,青年作家莫言一批写家乡的短篇小说和散文就发表在这里;1988年,《青年思想家》牵头在莫言家乡高密组织召开了全国第一次莫言作品研讨会;此后又组织青年学者撰写出版了《怪才莫言》一书;在莫言创作第一个十年的1992年,这批青年学者编辑出版了全国第一部《莫言研究资料》;莫言创作三十年后,又推出了《莫言研究资料》续编的“莫言研究三十年书系”对莫言三十年创作进行了全面的整理和研究。2000年,山东大学文学院聘请莫言做兼职教授开始招收研究生。莫言执教期间,曾为“80后少女作家”山东大学大二学生张悦然的第一部小说集作序并推荐给作家出版社出版;聊斋研究专家马瑞芳和文学史家牛运清老教授夫妇2006年即言”莫言有大师相”、预言莫言获诺奖。莫言则谦称自己“最爱听马老师说聊斋”……
关键词:莫言;高密;《青年思想家》
一、第一次全国莫言作品讨论会与高密
1981年,还在河北保定山沟里当兵的26岁的莫言,发表了第一篇小说《春夜雨霏霏》,当时并没有引起学界太多的注意。山东学界对莫言的关注,始于1985年《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之后。1986年山东省青年社会科学工作者协会酝酿创办《青年思想家》杂志时,与莫言同庚同乡的山东师范大学青年学者杨守森就提出:先锋作家莫言才华横溢,是青年作家中的翘楚,应该把莫言邀进《青年思想家》的队伍。1988年,杨守森又提出应该在莫言故乡高密召开一次莫言作品研讨会《青年思想家》的同仁齐声响应,于是就有了《青年思想家》牵头组织的全国第一次莫言作品研讨会。现在说来颇轻松,但当年办会确实不易,用四处碰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当时有人还不理解先锋派作家莫言,莫言的作品在稍显封闭的高密颇有争议,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莫言的小说骂了高密人”、“我们的高粱酒可没掺人尿”……正当杨守森和我徘徊在高密街头的时候,是莫言少年时代的好友、正在高密南关打工的农民伙计张世家热情似火地接待了我们俩,自告奋勇带领我们去“游说”山东师大的老校友、时任高密县委宣传部长的孙惠斌先生,大谈“莫言价值”。无需游说,远见卓识的孙部长当即拍板,力排众议,把全国百余名学者、记者,邀来高密城,于1988年秋天成功地举办了全国第一次莫言作品研讨会。那天,莫言高兴地抱着女儿笑笑赴会。三十岁出头的莫言当时还是“满头秀发”(莫言戏语),一副笑眯眯的娃娃脸,谦虚而又和善。
这次会议之后,莫言的故乡成了《青年思想家》诸位年轻学者的“根据地”,莫言成了《青年思想家》的栋梁作者,他的许多写故乡的短篇如《地道》、《故乡的药》、《高密奇人》、《天达怪人》、《辫子》等,都集中发表于《青年思想家》,成了杂志的一大亮点。《青年思想家》迎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阳春期。莫言高兴地赞美说《青年思想家》是年轻人办,文章也大半是年轻人写,果然是锐意进取,虎虎有生气。齐鲁自古就是出大思想家的地方,灿烂的中国文化如果缺了齐鲁文化就会暗淡许多,真不知没有山东人的努力探索中国会是什么样子。‘批孔’孔不倒,‘刺孟’孟不死。有左思、刘勰、有易安、弃疾、松龄这些文学大师,有晏婴、管仲这些大思想家,齐鲁大地可谓群星灿烂!我们这些后辈儿孙,也该发出些声音了。《青年思想家》是我们的阵地。祝《青年思想家》成就大气候,造就大圣贤!”(见《青年思想家》1989年第2期)
莫言的大哥管谟贤先生、莫言青少年时代的许多草根朋友如张世家、李希贵、石寿江、王玉清等也都成了《青年思想家》的铁杆朋友和忠实的作者、读者……沧海桑田,此后二十年,莫言的这帮“山寨弟兄”和莫言一道进步,都成长为“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莫言的好哥们最早讲述红高粱故事的人张世家,在山东大学校长曾繁仁教授的支持下,与生命科学院院长张长凯教授联手开发了新项目,使“天达2116”风靡全国,张世家成了大红大紫的著名农民企业家。新世纪之初,在已经成为潍坊市教育局长的李希贵的鼓动下,依靠民间力量,成立了以退休老部长孙惠斌先生为会长的“高密莫言研究会”、建立了老作家王蒙题词的“莫言文学馆”、创办了“红高粱文苑”网站、出版了《莫言研究》杂志。杨守森教授和我还荣幸地被聘为“高密莫言研究会”顾问。高密,不仅是莫言的故乡,而且成了研究莫言的基地。
二、第一部《莫言研究资料》是学者及莫言亲友的集体成果
莫言创作不断创造着奇迹,《青年思想家》一班学人对莫言的关注和研究也在不断深入。1990年代初,杨守森教授又提出:莫言自1981年发表作品至今,已有十年,全国对莫言的研究也取得了丰硕成果,应该有个阶段性的总结,于是就有了1992年《莫言研究资料》的问世,有了青年学者们共同撰写的《怪才莫言》(河北花山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的问世。
1992年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莫言研究资料》是对青年作家莫言创作十年的研究总结,是当时全国第一部研究莫言的资料汇编;它的珍贵在于它得到了莫言及其家人、青少年时代朋友们的大力支持,首次披露了一批鲜为人知的史料和图片,丰富了对莫言创作历史背景及高密乡土文化的研究。后来的许多研究和宣传,往往都从这部书里寻找资料,例如现在媒体广为传播的莫言小说的背景故事、少年莫言图片及莫言和电影《红高粱》导演、演员的照片等,大都选自这部书;它的可贵还在于比较客观地介绍了学界对莫言创作十年的研究,介绍了在莫言故乡高密召开的全国第一次莫言作品讨论会实况等,许多批评意见的论文也选入其中。
这部书还成了研究生们专题研究的对象。新疆学者张书群博士在写莫言研究的博士论文时,还撰写了专论《最早的<莫言研究资料>校读札记》(见《文艺争鸣》2012年8期),影响极大,它的学术价值在于对这部书有十分中肯的评论和细致的校勘,帮助和提升了该书再版的质量(见山东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莫言研究三十年》上卷)。
说到《莫言研究资料》1992年的出版,除了感谢当年山大出版社的责任编辑著名青年学者齐涛教授的学者眼光之外,还应该感谢现任山东省副省长、当年为聊城县长的赵润田,如果没有他们的热情支持,恐怕也不会有这部《莫言研究资料》。应该说,在这个“第一部”书里,凝聚了太多喜爱莫言的学界、政界、企业界朋友的心血。遗憾的是不少为莫言研究做出杰出贡献令人难以忘怀的朋友,没能看到他们喜爱的莫言登上世界文学顶峰,没能看到他们关心的这部书的再版,其中就有为《莫言研究资料》欣然题写书名的著名美学家蒋孔阳先生;还有那位曾鼓动莫言写红高粱故事、为召开莫言研讨会四方游说、并在大会上激情高呼预言”莫言兄弟一定会抱诺贝尔文学奖回来”的张世家,他因劳累过度,英年早逝,每每想起,不胜凄凄……
三、第一次做研究生导师的莫言与学人的友情
莫言研究最为丰富的“续集”应该是莫言创作十年之后的近二十年。莫言创作研究与教学进入互动阶段,是21世纪初的莫言被聘为山东大学兼职教授开始的。作家进入高校和教授搭档,共同培养研究生,小说家来到课堂,让看小说故事的学生们见到了那个在书里讲故事的“真人”,零距离地接触作家,使“看故事”变为“听故事”,使课堂理论教学与创作实践教学相结合,对人才的培养的确是一条很好的路子。应该说,莫言接续了山东大学自杨振声、闻一多、沈从文、老舍、梁实秋、洪深、冯沅君等老一代教授作家们集创作、教学、科研于一身、相得益彰的优良传统。莫言是个十分较真的人,他与挂虚名的教授不同,他认真地给学生讲课,认真地指导学生写论文,可谓一丝不苟。他说“当教授比当作家压力大,作家写不好作品臭的是自己,当教授教不好学生是误人子弟”。莫言的到来,使山东大学进入了莫言研究新阶段,研究莫言作品的学士、硕士、博士越来越多,而且他们大都听过莫言讲课,不少学生写论文时曾得到莫言的亲自指导,在《弟子说莫言》一书里,就生动地记载了莫言及其弟子们在一起的美丽时光。
著名的“80后美少女作家”张悦然,十四岁即在《青年思想家》发表了处女作,她在山东大学读书期间,实实在在地得到了莫言老师的栽培和提携,她的第一部小说集《葵花走失在1980》莫言十分认真地给以指导并作序,序言里不吝美言张悦然:“她的小说不以故事取胜,但凭对外在世界和个人心灵的敏锐体察和聪颖感悟,细细密密地串起了一串串梦想的文字珠链,便营造出了一个个五光十色、美轮美奂的奇景。强烈的梦幻色彩使她的小说显得超凡拔俗而又高贵华丽。她的小说,读起来既冷嗖嗖又暖烘烘,既朦胧又明澈,既真切又虚幻。”“作者从小就在她的小说中透射出了这种悲剧意识,这很不简单。悲剧意识的确立,如人所言,是—种理性主义的清醒,是社会整体乐观情绪的必要补充。相对于社会整体性的乐观情绪,这种悲观无疑是重要而又必须的。而我们也吃惊地发现:张悦然的小说大都是悲剧。刀子一样锋利的语言,珠贝一样闪闪发光的思想,她用小说来营建高于现实的生活,并向这种生活伸出丰富而茂密的心灵触须,她的作品充满了凌越现实的巨大冲动和使人警醒的批判力量。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在别人眼里,她可能生活得很好很贵族。但我们会听到她斩钉截铁地反驳说:“我非悲剧,而悲剧永在我心中!”莫言对小说富有理性深度的独特理解和富有才华的生动形象的语言表达,非一般评论家所及。莫言这些评论,对一个只有19岁的孩子作家来说是多么大的启发和鼓舞啊!作序之后,莫言又将这部小说推荐给了作家出版社出版。后来张悦然谈到自己的起步成长时这样说:如果说《青年思想家》是给我作家梦的温床,那么,莫老师就是那托举我飞翔的巨手。
作家莫言与作家同行以及学者们的友谊可谓君子之交。1990年代末,是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张炜先生力荐莫言为山东大学教授的,而莫言在自己的诗作里多次写到了张炜,他说“炜哥人好,小说也棒”。2000年力主聘请莫言来执教的山东大学文学院院长,恰是1988年全国第一次莫言讨论会上批评莫言作品最激烈的青年学者谭好哲教授,如今已过半百之年的他们,仍然友情笃厚,谭教授被人称作是莫言的诤友;最早看好青年作家莫言能成大器的恰是山东大学古典文学专家马瑞芳教授和文学史家牛运清教授夫妇,早在2006年他们在《文艺报》上看了莫言评论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论文后就说:莫言有大师相,冲击诺贝尔文学奖,当今文坛舍莫言其谁也。而谦虚的莫言却说:前辈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我最爱听马瑞芳老师说聊斋了。他还幽默地说:“蒲松龄是我爷爷”。
四、“诺奖”后“莫言研究书系”的故事
在编《莫言研究资料》的时候,孩子们称呼他“莫言叔叔”,现如今我们在编“莫言研究书系”的时候,莫言已经被孩子们称作“莫言爷爷”了。“满头秀发”已经变得“一片荒凉”(莫言戏言)。二十多年过去,莫言已经走过了红高粱时代的青春期,创造了一座又一座奇异的山峰,进入了更加繁荣的成熟期,长篇小说已达十多部,中短篇小说已达一百五十多部,另外有评论、散文、戏剧、诗歌等诸多力作。研究莫言的专著更多、论文更多、资料更多,仅研究莫言的学士、硕士、博士论文就有数百部之多。莫言自1981年《莲池》起步开始发表第一篇小说至今,三十多年了,的确应该再有一个三十年的研究总结。
2012年,世界文坛给了莫言创作三十年一个伟大的总结,57岁的莫言登上了世界最高的领奖台,荣获了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就在央视新闻播出后的第一时间里,山东省教育厅厅长、当年的《莫言研究资料》责任编辑的齐涛教授,就从书架上抽出一部厚厚的古旧泛黄的书,递给他的夫人——现任山东大学出版社总编的马新教授说:“这部书应该再版!尽快与贺立华、杨守森二位联系!”马新总编继续着二十年前齐涛教授曾经主持的莫言研究的出版工作,于是就有了《莫言研究资料》续编——《莫言研究三十年》和多卷本的“莫言研究书系”。这实在是十分巧合的“夫唱妇随”的编辑佳话。马新总编在和我们谈这套“莫言研究书系”的设想时,反复强调的是这套书的“学术价值”,她说:莫言是我们山大的教授,山大是以学术立足名世的大学,理应成为研究莫言的中心。山大出版社推出的“莫言研究书系”应该团结海内外莫言研究的学者,把它建成莫言研究的重镇,……在温婉的马总这里,我们感到了一种拒斥市场铜臭、守护学术清流、执着进取的不让须眉之气。
莫言研究伴随着莫言创作已经了走过了三十年。三十年,莫言的文学创作走向了辉煌,莫言研究也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前景……莫言的小说鼓荡着青春的热血,莫言学术研究的生命也永远年轻。